藝術家徐永旭和許多從小就在美術班、美術系的藝術家不同,在成為藝術家以前,做過很多非常多事情。從接近國手等級的運動選手、到古箏演奏家、以及國小專任的自然教師。
「從1989年,因緣際會地摸到泥土開始。」

「當時我在小學教書,一個同事在一個陶藝家的工作室學陶,他就來邀我一起弄一個工作室,雖然他只知道我喜歡畫畫。我也莫名奇妙就答應了他,於是這一切就開始了。」
「但我那個朋友做了幾年,後來就不做了,說做這個東西『投資報酬率太低了』,但,我就傻傻地,就一直做到現在。」

「從完全無知開始,自己不斷地從書籍找到一些知識、技法。」
「而也因為是從完全無知開始,不管是什麼東西學進來,你就都會把它當成成就,就一路這樣一直陷下去。後來也在一些國家參加一些競賽,後來幾乎是送出去就得獎,也給自己很大的鼓勵,後來就越陷越深,也慢慢地開始有一些展演的機會,逐漸讓自己有一些動力一直發展下去,好像沒有什麼很盛大、浪漫的開始或過程。」

「如果有的話,或許就是我自己那股傻勁。」

「我更傻的是,我一直以來在小學教書,我教到第22年,1998年。我就把教職辭掉了。就為了創作,因為當時大部分的時間都綁在學校那邊。而那一年,我只差三年就能獲得終身俸了。」
「其實就是因為想創作,也沒特別想什麼。如果當時我還留著教職,現在不是這個光景。」

「我一天工作至少八小時,現在下班之後,會去跑步,現在跑馬拉松。感覺很放空,是生活重要的一部份。到工作室工作、吃飯、睡覺之外,就是跑步。很喜歡,喜歡到小時候還想當國手。」
藝術家的生命是如何充滿轉折,以及每段曲折裡如何讓藝術家擁有屬於自己的生命經驗和脈絡,都得由藝術家本人親口談到了。許多著迷於藝術的朋友可能會想像,藝術家們可能一生來就只對藝術這件事情有興趣,但事實上許多藝術家不僅對藝術天賦異稟,甚至在其他領域也是。徐永旭也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對運動展現無限的天份與熱情,曾經也想成為一位運動員。
「沒當國手也是命,因為我在一個很重要的比賽中受傷,受傷後就沒了。因為如果那一次比賽沒受傷,我就會保送進到專業的學校裡面,但受傷之後,連比賽成績都沒有,所以就放棄回來念書,當時就是所謂的國三要升高中的時候。」

「當時候很難過,但我現在看起來就是記憶中的一件事,很像一個節點,生命中的節點。」
「小時候家裡窮,念高中的時候就跑去重考考師專,因為考師專出來就一定會當老師,彈古箏彈到不彈,開始做陶,也是一個節點。就像開始做陶,做到把教職辭掉,也是一個節點。當時有些事情會很難過、會歡天喜地,但過一段時間看,就都是節點。
「生命就是這些點串起來的。就像我的作品也是一點一點在堆的。」

「我常覺得,創作走到哪一種狀態,會出現哪一種創作的方式,覺得這中間,對藝術家來講,應該就是一種緣份吧。」
「因為你再怎麼去精心計畫、去刻意追求,很多東西他就是不會出現。」
「但當它該來的時候,剛好你也碰到,妳也抓住了這點,然後他就發生了。」

「我做這個媒材到現在一直這樣下來有三十幾年了。但對我來說不算長,因為我知道我算很慢起步的了。」
徐永旭所選擇的創作媒材、創作技法,都非常地耗時耗力,總是需要自己親力親為,只因為自己所選的材料是泥土。製作之前的準備工作繁雜,製作過程中需要親身碰觸、留下彷彿時間印記的手紋,同時還要面對高熱的窯去燒以及等待,最後製作完畢之後,也因為陶本身易碎的特質而要小心翼翼地保存和運送。

「的確啊,這滿辛苦的,但這可能也是自己在這種生活、創作過程碰到這個媒材,然後又從這麼媒材裡去找到自己在發展的方式,而這個方式就必須要自己親力親為。對我來說,這種方式如果有第三隻手進來的話,那我想表達的東西就不存在了。」

「一個想法,可以用不同媒材去表現,但如果當一個想法是可以被另一個媒材取代的話,那這個媒材他就不是那麼重要。就連我現在在做這樣的作品也是同樣的道理。」
「如果我可以用其他媒材來代替泥土的話,那泥土就不是那麼重要。」
「我的作品,做的時候會很容易碎掉,做完也會。但,我並不覺得我的作品『很脆弱』。」
「看起來很脆弱,但事實上,如果你用對方法,你就不會認為它有那麼脆弱。跟人相處很像。它看起來很脆弱,但其實它還是有它堅硬的地方,甚至如果你想把它摧毀掉,也沒那麼容易。雖然有時候,我也覺得理解我作品,比理解人容易。」

「也就是,你要想辦法讓他不壞掉,你要有方法。」
「尤其是把那個量體做到那麼大的時候,那種視覺的脆弱,他會更強大。當你是這樣地去瞭解它的時候,你會發現它真的不是那麼脆弱。你若沒有那樣去瞭解他,那就會因為視覺上看起來覺得脆弱,而影響你心理的脆弱。」

「很多事情當你更深入去瞭解它之後,就像我的作品,你會發現它裡面有結構,那些結構會不斷地互相支撐,它是會變出一個強度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