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否了解歷史及評論之前,至少先感受」: 4 個來自姚瑞中《犬儒共和國》打造的時代縫隙 “Even you don’t understand the history, at least try to feel.”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in Taiwan Contemporary Culture Lab.

高度數位化的當代社會,人們高度使用網路的同時也積極地參與政治,透過網路社群媒體、自媒體參與討論的狀態,早已是當代景觀之一。然而,網路時代的人們又是從哪些途徑了解歷史的?

無論人們是否因歷時已久而認為歷史難以探究其原貌,或者認為探討歷史與政治之間有著難以分割的關係而陷入兩難,藝術家總是善於在展現創作風格的同時,也為觀眾創造參與了解的縫隙,甚至有機會透過藝術家的作品,感受當時的時代氛圍。在知名藝術家姚瑞中(Yao Jui Chung)的詼諧與華麗並存的創作之下,2020 年 5 月,一個虛擬國家「犬儒共和國」(Republic of Cynic,簡稱 R.O.C.)在臺北成立。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什麼是「犬儒」、什麼是「犬儒主義」(Cynicism)?以犬儒主義者的特徵,來回顧自己身邊是否有這樣的思想存在:(1) 對於現狀不滿、時常表達抱怨者;且 (2) 認為現況是沒有機會嘗試改變的;(3) 不投身改變的同時也嘲諷那些想要嘗試改變的人。

「犬儒共和國」(Republic of Cynic),展名採用了英文縮寫「R.O.C.」的犬儒共和國。

藝術家姚瑞中說,這是自 2008 年開始的發想,且嘗試以「寄生宿主中華民國」為概念,除了延續過去橫跨 30 多年的創作 ── 從行為、影像、繪畫及影像等媒介,透過作品從中流露出具矛盾性的苦澀喜感。藝術家表示,透過作品他希望探討的是美、中、臺自冷戰以來複雜的國際關係,故令人不禁想問的,倘若對於歷史不甚了解、或不願過度涉入政治立場的人們來說,又該怎麼看這樣的展覽呢?

「無論了解或不了解歷史,至少一定能先嘗試感受吧!」藝術家姚瑞中說。

藝術家姚瑞中與策展人游崴(Wei Yu)將美援大樓設定為主展場,同時還有中正堂作為另一展場。而除了展覽之外,觀眾在近到展場時便會看到的是:

藝術家所發布一套虛構的國家識別系統,包括國徽、國旗、服裝等呈現,同時還有概念上的「犬儒共和國駐中華民國大使館」,入場觀眾也皆將一份特製的「犬儒共和國護照」,並於蓋章後走進展場以及四件全新的錄像委託創作,分別取材自登陸月球反美抗爭六四民運911 恐攻等四項牽動美中臺關係的歷史事件。

藝術家特製「犬儒共和國護照」,可於此掃描並連結觀看,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藝術家特製「犬儒共和國護照」,可於此掃描並連結觀看(手機使用者可將影像放大以利掃描),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是空總臺灣當代文化實驗場(C-LAB)2020 年首檔大型展覽,包括了 4支全新的錄像裝置委託製作,姚瑞中以歷史大事記的概念,挑選了 4件深刻影響美、中、台關係的政治社會事件進行影像重演。作品延續其1990年代以來的觀念行為路線,如同創作含蚊子館在內的數個知名作品,如今又再度在網路時代的透過影像傳遞其詼諧與創作思想。

C-LAB 與藝術家姚瑞中特別選定以舊空總兩棟建物:分別是美援大樓、與中正堂作為展場,並改造其身份。「美援大樓」也是空總園區因這次展覽,而首度對外開放的一棟老建築物。

那是當年 1950 年代韓戰爆發時,在中美關係受國際情勢影響時,美國開始以貸款方式援助中華民國。例如,當時空軍裝備幾乎都來自美國,空總內也有美軍顧問團進駐,美援時期建造了美援大樓,以鋼筋混泥土與空心磚建造,建築語彙與陽明山美軍宿舍相似,為空軍進駐時期具有歷史代表性的建物。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於舊空總美援大樓展場一景。 A scene from Yao Jui Chung: Republic of Cynic at Art Space V (former U.S. Aid Building) of C-LAB.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於舊空總美援大樓展場一景。 A scene from Yao Jui Chung: Republic of Cynic at Art Space V (former U.S. Aid Building) of C-LAB.

「若是在不清楚歷史的狀態下,這些肢體、這些畫面,給你/妳什麼樣的感覺?」藝術家姚瑞中這樣告訴 ART PRESS 。

1. 登陸月球

在這間影像作品中,藝術家姚瑞中扮演亂入的「犬儒共和國太空人」,在美國太空人打道回府後,將國旗置抽換為犬儒共和國國旗,還在月球打起了高爾夫球。

藝術家透過作品,藉以消遣美國在冷戰期間透過太空競賽鞏固自身第一世界強權的地位,也撩撥大眾媒體推波助瀾下的歷史景觀。這部新作也延續了藝術家早先創作中擅長的手法,自臺灣在地場景中汲取荒謬的超現實感。看過此影像作品的觀眾,或許能辨認出影片拍攝地點,其實在南高雄景點「月世界」,藝術家嘗試將歷史記憶疊合了異時空想像。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1969》,錄像裝置,2020。空總臺灣當代文化實驗場委託創作。 Yao Jui Chung, Republic of Cynic: 1969, video installation, 2020. Commissioned by C-LAB.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1969》,錄像裝置,2020。空總臺灣當代文化實驗場委託創作。 Yao Jui Chung, Republic of Cynic: 1969, video installation, 2020. Commissioned by C-LAB.

2. 反美抗爭

在藝術家姚瑞中創造出的虛構國徽、國旗畫面面前,人們過往想像的抗爭、衝突畫面,卻在慢速影像中,顯得有些卡通、戲劇感。

這件名為「犬儒共和國:1979」的作品,藝術家姚瑞中擷取了抗爭場合中警民對峙的瞬間,劍拔努張的政治衝撞,卻意外地在近乎卡通化暴力的轉折中,成為關於國家機器的軟調色情片。在蛋液與肌肉交融下,防暴警察政治不正確的性高潮,變成了歷史事件的反高潮。

犬儒共和國:1979, 單頻道錄像、拍攝道具, 2020, Republic of Cynic: 1979, single-channel video, shooting props 2020, 圖/ C-lab 提供
犬儒共和國:1979, 單頻道錄像、拍攝道具, 2020, Republic of Cynic: 1979, single-channel video, shooting props 2020, 圖/ C-lab 提供

3. 六四民運

延續藝術家所創造的虛擬國境,藝術家姚瑞中在空總廣場拍攝的《1989》,以相似的場景設定,撩撥我們對於「坦克人」影像的記憶,且以虛無的遊戲行為輔以相似的場景與影像,化解如今已近乎刻板的歷史意義。

「在這個平行時空裡,『坦克人』成功地擋下了坦克車。」藝術家姚瑞中說。

在這件作品中,另一個值得一提的細節是根據藝術家表示,影像拍攝畫面中那四台戰略用的充氣版本 59式坦克,其實是藝術家向中國廠商下單訂製後運抵台灣的拍攝道具,展場中一併呈現的道具訂製文件,透露了中國在2003年後逐漸成為「世界工廠」的狀態。

20200427_REPUBLIC OF CYNIC-1989_1897

4. 911 恐攻

姚瑞中從此歷史事件中,擷取了我們對於恐怖行動的影像想像。在影片中,藝術家身著特製的烽炮衣,走進一處「犬儒共和國警察局」引爆身上炸藥。藝術家表示,透過影像希望刺激觀眾重新思考的是,當代世界中存在著不同政治意識型態,以及每個意識形態可能帶來的相反定義:

「一群人眼中的恐怖份子,可能是另一群人眼中的自由鬥士。」

作品中曖昧的影像性──高速攝影的捕捉下,暴力已被抽乾,觀眾既看不到既定印象中的恐怖,畫面甚至就像一場華麗的煙火秀。藝術家表示,『它』甚至已和歷史事件無關了,逼近好萊塢動作片在我們腦海中堆疊起來的影像記憶。

犬儒共和國:2001, 單頻道錄像、拍攝道具 2020, Republic of Cynic: 2001, single-channel video, shooting props 2020, 圖/ C-lab 提供
犬儒共和國:2001, 單頻道錄像、拍攝道具 2020, Republic of Cynic: 2001, single-channel video, shooting props 2020, 圖/ C-lab 提供

「犬儒共和國」除了呈現藝術家的四件錄像新作以外,同時也以藝術家姚瑞中自 1990 年代以來繪畫所發展出的圖像系統為參照,從「螺旋槳人」、「菊花寶典」、「天外天」、「人下人」,一路延伸至「犬儒外史」與「犬儒共和國」繪畫系列,並包括早年舊作、姚瑞中於1990年代初主編之地下刊物《宣統報》、及大量手札與檔案紀錄。

而另一展場中正堂,不僅在該建物內部牆面依然保留了許多當年的軍方標語,在展覽中更是被藝術家設定為虛擬的「中華民國史蹟館」。

中正堂展場部分,則是展出藝術家姚瑞中早年著名的《反攻大陸行動》系列(1994–1996)部分篇章,以及晚近錄像/影像作品《歷史幽魂》系列(2007)、《解放台灣行動》系列(2007)、《萬歲》(2011)及《萬萬歲》(2013)等,將這些作品嵌入舊空總中正堂充滿當年政治鑿痕的空間。

1990年代初,姚瑞中主編之地下刊物《宣統報》(藝術家自藏)The underground zine, Xuantong News, edited by Yao Jui Chung in the early 1990s. (Collection of the artist)
1990年代初,姚瑞中主編之地下刊物《宣統報》(藝術家自藏)The underground zine, Xuantong News, edited by Yao Jui Chung in the early 1990s. (Collection of the artist)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也就是,對比方才的「犬儒大使館牌」、「犬儒共和國護照」,眼前這些藝術家姚瑞中早年於空軍服役畫面、中正堂建築物牆面軍方標語,都是真實的。藝術家將自己從軍的生命經驗,直接轉化成為行動。

「犬儒共和國」作為藝術家姚瑞中與空總場域交織而成的實驗計畫,除了是一項特定場域的藝術事件,也是藝術家近年來規模最大的個展。

姚瑞中《萬歲》,錄像裝置,5分30秒,2011–2012。(藝術家自藏)Yao Jui Chung, Long Live, video installation, 5’30”, 2011–2012. (Collection of the artist)
姚瑞中《萬歲》,錄像裝置,5分30秒,2011–2012。(藝術家自藏)Yao Jui Chung, Long Live, video installation, 5’30”, 2011–2012. (Collection of the artist)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圖/ ART PRESS 編輯部攝影

展覽也豐富地集合了藝術家姚瑞中早期幾件甚少曝光的重要作品,例如 1994 年威尼斯雙年展台灣館的大型裝置《本土佔領行動》(1994),以及《人下人》(2001)繪畫系列。

而整個展覽除了以藝術家本身的視覺藝術創作為主之外,主辦單位 C-LAB 也特別與劇場音樂創作者蔣韜,在展前合作策畫了為期三天的「犬儒進行曲:國歌工作坊」的共製計畫,邀請一般大眾進行集體詞曲創作,為此虛擬國家創作一首國歌,並在空總中正堂進行演出,目前也在展場中體驗到。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展覽將在 5月 1日正式開放,直至 7月5日止。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姚瑞中:犬儒共和國 Yao Jui Chung – Republic of Cynic (R.O.C.)

  • 展期 :2020.05.01 – 07.05
  • 地點 :空總臺灣當代文化實驗場 美援大樓、中正堂
  • 開放時間:週二至週日 11am-6pm, Tue-Sun
  • 備註:因應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展場將依據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公告強化防疫措施,所有參觀展覽的民眾均須配戴口罩並量測體溫,超過 37.5 度者婉拒入場。